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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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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遠6

木門被敲三下,周祈遠說道請進,幾人才陸續進門。

每人手上都端著一兩樣小菜,瞧見活靈活現的蒼淩都行了個禮,蒼淩示意坐下說,飯桌上幹凈的碗筷無一人先動。

“小侯爺鬼門關走一遭屬實不易真乃仙人眷顧啊。”餘夏以茶代酒敬一杯,俞思跟著點點頭而後說起正事。

“今日尚韶見了小吳,關於小侯爺炸死的事情也算瞞過他們一眾人,據可靠消息說商會探討日定在了下旬,我們還有八天的時間。”俞思從懷裏掏出折子攤開後給蒼淩瞧,“這是我與殿下餘大人商量出來再由餘大人寫出的奏折,小侯爺請過目。”

蒼淩略過前邊對皇帝浮躁的問候只看重點,這篇奏折先抑後揚。首先提出近些年來關稅滋生的問題和國庫商稅總體下降趨勢的問題再提出降低關稅提高民間商販參與率從而提升經濟點,好的政策下良性的競爭促進最終發展成果,引用赤州說路生財例子具體說明,整體邏輯通順理由充足。

“陛下選擇將大人調職到定遠果真是有深意。”蒼淩手指滑到中段字行間,“我認為可以再請求陛下允準一條具體政策福利,最真切的利益才能打動行商之人,胡陸兩商幫可以直接與朝廷簽契約,只能通官商,每年從我們這兒出去的商品可以優惠到他們的地方,長久下來便是兩方經濟形成全方位化,只要供需成為一定的平衡經濟深層滲入,他日北戎海蠻這些邊國想要發起戰亂我們手裏還會有個制約點。”

幾個人思路飛速跟上蒼淩話語間意思,半晌才點點頭,俞思:“今夜就有勞餘大人再改了。”

盤中餐未涼,大家自覺動起筷,繼後也早早離開。

“明日你暗中護著送信的人,未必要確保折子送到禦前。”蒼淩將碗收拾到一邊,修安有些遲疑道:“離開前侯爺說了……”

蒼淩:“這兒有殿下在,你留下也是礙事。還有暫時將梅先生的存在瞞下吧。”

修安看向被誇爽的周祈遠,想到那日出事自己也不在蒼淩身邊,那麽多追殺人周祈遠還是護住了自家公子,還有他身邊的梅七,修安平生頭一回見到那麽快的劍,佩服的五體投地。

“聽公子的,修安退下了。”

原有的小熱鬧散去,屋裏只聞二人收拾的腳步聲。

“先生他去哪兒了?”蒼淩問。

“在院裏。”周祈遠脫下外衣,“你有事?”

“定遠案子若是完結秦沈兩家會大出手,我之前與你說過永嘉陳倉的兵器庫,先生有什麽新的線索嗎?”

窗口飄落的桃花吹進屋,一人身影落在橫叉的樹上。

“鬼火盟的二當家死了,我搶了他手裏的那把鴛鴦鉞,它的魚尾鹿角都是用鐵礦石燒出的精鐵,玄羽軍是重騎,用來鑄刀的最好鐵礦石純度比這把鴛鴦鉞低一些,若是量產用到軍需兵器上,十個人可戰五十個。”梅七卸下酒葫蘆喝一大口,“你小子知道這麽大的消息竟然沒有告訴皇帝,真是窩窩囊囊幹著誅九族的事。”

蒼淩捏了捏手中毛巾,他知道兵器庫對於兵器卻是很少了解,聽梅七這麽一說心中所焦慮的事情變的更重。

“貿然上奏,我說不清自己怎麽發現的兵器庫。”

到時對方再反咬一口,蒼竹又是實權兵主,莫大的罪名得挨到自己頭上。

“所以為什麽說不清?”

蒼淩平心撿起窗沿上的花瓣捏在指間,低聲自言:“說真的,我連自己為什麽會是蒼淩都說不清。”

他的所說所言轉接到這個世界是行不通,對於這裏蒼淩才是那個另類。

梅七沒有刨根問底,勸誡道:“你既不能改變什麽,那就將知道的一切憋死而不是說出來,得虧你遇到的是言禦這傻孩子和我這個老實人。”說罷酒葫蘆別上藥,翹起二郎腿睡了過去。

*

連續兩日蒼淩都睡得渾渾噩噩,晚上睡不著覺翻來覆去早上起不來床,睡到日上三竿生理上已經有足夠的睡眠,人還是懨懨的。

他不能出去餘夏便前來閑聊,帶了好茶水和當地鮮花糕。

“小侯爺不必思慮過多,一切都會水到渠成。”餘夏遞過糕點,躺椅上的蒼淩接過咬了一口,齁甜。

“事沒成前我也出不去,餘大人可與我說說陳倉的事吧。”

餘夏明白蒼淩問的是他在陳倉為何當不下去官,道:“陳倉依靠京城有最大的糧倉,我等做官的都是以一年農務和各州交糧轉,這些年風調雨順,糧食有餘拿去跟北戎做交易。誰想和親事作廢,北戎轉道去買蠻狄的糧,現天下無病無災哪兒都不缺糧,又沒有戰爭,本地糧價下跌,陳倉沒有水路將糧運到南方路上就要腐爛一半,這些糧只能低價私下賣給蠻狄。”

餘夏嘆口氣,手裏的茶放置一邊,道:“糧價下跌本就是監營管理出錯,不能出爾反爾再漲回去,再這麽下去若真有戰事到時糧倉出糧,糧價就要捏在商販手裏,這一爛攤子事下官實在做不了主,轉來定遠也是權宜之策。”

蒼淩:“鬧成饑荒糧倉虧損追究起來是殺頭的罪,定遠的事情由我做主,天大的罪也要攬我頭上。”

餘夏不覺得心思被看出是丟人的事,反倒覺得蒼淩是個直爽的,道:“見笑了。”

“蒼某有一事相求,望大人能允。”

“若小侯爺能還我一個清凈的定遠,下官都應你。”

“定遠的事關乎我的身家性命我自然會做好,我希望來日大人做官有三不做。”

餘夏致禮,“請講。”

蒼淩放下沒吃完的甜點,正色道:“一,不可勾結地頭蛇;二,不可偏向邊鄰州;三,不可親近永嘉。”

永嘉有南安王,餘夏這點不用蒼淩明說,道:“這三樣小侯爺不說,下官也是會做的。”

蒼淩莞爾,說:“如此,甚好。”

京城四周分別有陳倉、永嘉、赤州、定遠,其中定遠面積最大,也是唯一一個目前能剔除幹凈世家大族的地,昭帝要先清理定遠防的是他日東窗事發。

陳倉糧倉大權掌握在昭帝手中,當今太後娘家在此,秦家可有話語權。赤州水路由秦沈兩家生意,永嘉南安王是秦年瑾的外甥,皇後已故難保他不會作祟。

周祈遠拎著燒雞前來,餘夏識趣的沒有留下蹭飯姍姍離去,蒼淩見那烤焦的雞好似有了精神,道:“你買來的?”

周祈遠端出盤子,放上去,從腰間拔出匕首切雞,頭也不擡道:“尚韶送來補氣的。”

“他是不是讓你先悠著點,等我的棺材領回京再給你安排美人伺候?”蒼淩將躺椅搬近點,伸手就拿了雞腿塞嘴裏,“要不說胃是情緒器官。”

一口下去就是陽光開朗大男孩。

周祈遠將匕首插在盤邊,沒有動手吃的意思,蒼淩無法忽視自己臉上鄙夷的目光,道:“有話快說。”

周祈遠道:“你是不是預料到什麽事情。”

剛剛蒼淩與餘夏談話間他一直在門口,聽完才推開門進來。

蒼淩手抓雞腿吃的斯斯文文,道:“餘夏這人可不是小角色,他年少在京城靠自己得到了方先生青睞,再舉薦到翰林學,前些年男方治水策全由他寫,光是實地勘察就跑了好幾個地方去,當年與他同屆的陸硯書都險些沒當上太師,此人沒背景惹得世家不快才貶謫到地方任官,陛下看中他的無非是才華和沒背景這點,如今他當定遠的官是給京城留一道出口。定遠前邊就是關西,這塊地若不掌握在陛下手中怎麽會睡得踏實。”

周祈遠道:“他的背景我不是不知道,既然是父皇手下的人你又何必費勁拉攏,你忘了我跟你說的……”

“不許動陛下身邊人心思。”蒼淩吃完一個雞腿又喝了一口水解膩,“我知道。他忠皇上,我也忠,所以秦家沒倒之前我們都是一條戰線的人,我沒有拉攏他只是提點提點替陛下再警告一番,他跑去禦前能說我什麽壞話,人心易變,我防的是未來你我不在定遠,他若投奔了他人,京城才是四面楚歌。”

周祈遠將匕首擦幹凈送回鞘中,淡聲道:“你一直在假設一個局。”

一個秦家會魚死網破上京定會大亂的局。

蒼淩望著他,樹影晃動,周祈遠好像又高了。

“你心裏也怕吧。”

蒼淩臉上隱隱笑意,他懶散躺在椅上,身上只一件真絲素白裏衣,春光裏顯得褐色瞳孔淡漠,像偷閑的貍貓。

周祈遠兩步靠近,彎腰撿起撇在地上的蒲扇,半蹲著身胳膊撐在扶手上,扇子輕晃扇動徐徐涼風,語調懶洋洋的,道:“我怕呀,不僅怕殃及池魚的禍端,還怕某人不單單只會嘴上不饒人。”

蒼淩傾首,周祈遠半蹲著竟然跟他這個躺椅上的人差不多高。

“他日就算禍臨己身我也會護殿下周全。”蒼淩順著姿勢舒服地往後躺,閉上眼享受暖陽。

只有周祈遠這個大主角安全了他蒼淩才能有生機。

蒼淩看不到周祈遠話後頓住的手,須臾後扶手上的手伸去悄抓了蒼淩的袖口,再往前是對方露出的手腕,跟蒼淩本人一樣的清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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